旗 袍

分类:漫随笔
2013-12-18 09:28 阅读(?)评论(0)


许多年前,就开始梦想有一件丁香色的旗袍和一只翡翠玉镯,仿佛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获得这两样东西,而且我给女子下的定义也是如此:如果此一生你不爱旗袍和玉镯,那就枉为女子;如果此一生没有人送你旗袍和玉镯,就等于你没真正地被爱护过。

 张狂得乱下结论的岁月已经翩然远去,转眼已至不惑,翻开挂满衣服的柜子和描着梅花的黑漆首饰盒时,总是淡淡地有点心酸,因为那形形色色的行头里没有那样一件妩媚决然的旗袍,那堆金银首饰里也没有那样一只笃定莹润的玉镯。

这不是悲哀的事情,因为和我一样,没有真正的旗袍和玉镯的人很多,所以,渐渐地也就淡忘了多年前的那个美丽的想法。后来,自己也买过旗袍和其他镯子,穿戴上之后,觉得没有归属感,像借来的。那感觉令我想起莫泊桑短篇小说«项链»里女主人公的际遇,为一场虚荣的舞会,她向朋友借了一条看似价值不菲的项链,结果弄丢了,又买了一条一模一样的还给了人家。为了偿还买项链欠下的钱,她不得不过上拮据的日子,戏剧性的是,后来那个朋友告诉她,其实借给她的那条项链是假的。

旗袍和镯子就相当于小说中的项链,假项链被我用来证实自己是个体面的女子,需要在人前出点风头,而被赋予真正的爱的意义的那条真项链却丢失在风尘里,或根本就不可得,但自己却曾经被那丢失或不可轻得的东西折腾得荒唐错愕、纠缠不休。

其实每个女人的衣柜都是一部心灵史,花花绿绿的时候有,厚厚重重的时候也有。花花绿绿时看那些厚厚重重,如看落魄过气的人,多看一眼都是恩泽;厚厚重重时看那些花花绿绿,像看乡下的姑娘,貌相虽好,但品位差,气质也提不起来。

一部心灵史便是一段成长史,在衣服的端庄妩媚中安闲静雅,罩在衣服下的内心却每天都无止境地明争暗斗,沉浮挣扎,渴望有人解救,有人懂,哪怕有人来扣扣门借杯茶,知道自己还被需要,都会因此感激涕零,衣服掩盖了怎样一个寂寥封闭、变化多端的秘密世界,恐怕自己都不分明。但罩在旗袍下的那个梦想却清静洁白,那是几片落在深谷梅花上的春雪。

 旗袍勾勒着女子美丽的腰身,玉镯衬托着光泽的皓腕,她也许不漂亮,却因旗袍和玉镯被心仪的人想象成江南三月烟雨中丁香一样的姑娘,或月份牌上老上海弄堂里风姿绰约的旗袍美人,她想将自己从真实的人意象成飘渺的水墨画,留在那人温暖的心怀中,算是善待,算是报答,仿佛自己老了,胖了,丑了,都会愧对那个人,尽管那人不在意她的长相,而只在意她的情怀和才情——这一桩梦想,哪个女子肯轻易放下。

 所以,在尘世中蝇营狗苟地行走时,不穿旗袍,只穿改良过的旗袍裙,怕那种没有归属如借来一样的感觉,也怕市井熏风会消融掉那场梅花雪梦。改良过的旗袍裙不是旗袍,就像改良过的汉字,本该拥有的神韵与传承都已经消失殆尽,单薄得只算是一件衣服而已。

 后来,一个人看了我穿旗袍裙的照片,淡淡地对我说:你穿旗袍应该很好看,我要给你买一件,一个女人这辈子一定要有件好旗袍。对方话音未落,我这边已经泣不成声。那一刻,悲欣交集,恍然明白,懂得和爱终是有的。尽管,这爱不是爱情,却早已超越爱情。



  最后修改于 2013-12-18 13:42    阅读(?)评论(0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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